顾思嘉清楚地看到，那女人顿时眼底猩红，牙关被她咬得凸起，手指那分明的骨节在隐隐发颤，一点一点握成成了拳头。

恼羞成怒之下，她长腿一踢，铆足了劲的狠厉一脚。

看得出她是练过武的，这一脚踢得不轻，爸爸被她踹得脑袋侧偏，鲜血从口中横空飞溅。

顾思嘉看得心惊胆战，这时又见左夷涵冲上前，揪起爸爸的脖领子，伸手又是重重的一拳。

爸爸被打得再次扑倒在地上。

可那女人似乎还不解气，过去一下一下使劲地踹在爸爸身上，面目狰狞，形同疯狂，状若厉鬼。

爸爸趴在地上，已经动弹不得了，顾思嘉再也忍不住，冲过去大吼道：“停下！停下！你给我马上停下来——”

那个还在门口的女孩，呆在原地，好像没了魂似的站着。

顾思嘉冲到她身边，恨铁不成钢地朝她大喊：“你快醒醒！快醒醒啊！别再发呆了，快去找人救救爸爸，快啊——”

可是顾思嘉当然阻止不了一切，也唤不醒那女孩……

屋内的女人，抓着爸爸的脖领子，将他整个人提起来，怒目圆瞪，连呼吸都像带着火：“死到临头了，你还有心情在这里羞辱我？我看你还是不知道你现在的处境！”

说罢，她随手取过桌上的一把水果刀，刺进了爸爸的肩口。

白衬衣间迅速漫开一抹醒目的殷红，好似在上面烧开了一个血洞。

爸爸死死地咬着牙关，咽下了吃痛声，满口的血已经染红他那白牙。

“往肩口刺有什么意思……”爸爸惨然笑起，伸手指着自己的心口，目光怒恨而悲凉地攫着面前的女人，“刺这儿，瞄准了刺！我马上就羞辱不了你了。”

女人笑容冷艳：“这种毒发作的时间长达几个小时，我怎么可能让你这么快就解脱。”

“你想要我的命，我给你……”爸爸咳嗽着出声，虚弱却坚恳，望着妈妈，目光里盛满了哀求的意味，“只求你能照顾好糖糖……她也是你的骨肉！”

她却笑出声，狠狠地拔|出了那把刀，鲜血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溅在地上：“你别傻了！若不是为了取得你的信任，为了能牢牢地掣肘住你，你以为我会生下那个孽种？”

孽种？

小女孩不知道其中的含义，顾思嘉却清楚！

她那垂在两边的手，渐渐收拢成了拳头，和爸爸一样瞪大了眼睛，眼圈发红，迅速地红了透。

那女人还在笑，眼尾弯弯，笑容迷人，却看得自己直打寒颤：“不，别说是生你的孩子，就算是怀孕，也不可能。”

倒在地上的爸爸已面色惨白，眼圈通红，眼神被滔天的怒恨侵染，哀恸消失，渐渐变得狠戾。

许久后，他才收回，缓缓挑起唇，露出一个自嘲的笑。

凄楚、哀痛、愤怒……

一个不经意的瞥眼，爸爸发了站在门口的小女孩。

顾思嘉看见他骤然瞪大了双眸，瞳孔剧烈挛缩，惊恐让他的脸色惨败得更加吓人。

爸爸以最快的速度反应过来，用尽了剩下的力气，对那个小女孩大叫道：“糖糖，快跑——”

女孩早已经被吓傻了，两条腿像是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目光渗人的妈妈，冷笑着朝自己走来。

却在那女人就要靠近，爸爸奋力站起身准备过来救她之时，女孩猛然回过了神来，发出惨绝人寰的大叫，朝父亲跑了过去：“爸爸——”

抱住女儿小小的身子，爸爸重新跪倒在了地上，一边拂去她的泪，一边牢牢地盯着她的眼睛，告诉小女孩说：“糖糖，快……快回大伯家里……快！！！”

“爸爸……你流了好多血……”小女孩没听他的话，哭得满脸都是泪，那只小手伸过去，想擦爸爸的血。

转头看向走回来的妈妈，小女孩伸手揪着妈妈的裤管，边哭便求着她：“妈妈，妈妈快救救爸爸。”

站在一边的女人，依然无动于衷。

小女孩哭得更加厉害，“妈妈，糖糖求求你了，求求你救救爸爸……”

顾思嘉看得惊怒而骇然，握着拳头，指甲都快嵌入手掌心里。眼眶终于盛不住迅速盈起的泪，扑簌簌地掉落下来。

不要求她！不要求她！这女人不配你这一声“妈妈”！

顾思嘉这时猛地睁开眼睛……

神智仍旧混沌而凌乱，只有一声声飘忽的哀吟回荡在耳边。

满脑子只有刚才那骇然的画面，顾思嘉脸色发白，瞳孔空洞。

视线中出现熟悉的房间环境，那是自己从小住的房间，顾思嘉的神思在这时渐渐转了回来，轻轻侧过眼幕，靳若尘熟悉的容颜映入眼底。

熟睡中的他没有了平日里的冷漠和阴鸷，神色间添了多分柔和，有几丝他淡淡的晨曦映在之上，也毫不显得违和。

只是梦？

不！那不是梦！

心海恍若卷起狂风暴雨，一个接一个的惊涛骇浪连番涌来。

她想起来了，那天的事，她都想起来了。

那天，左夷涵把她送去大伯家里，她却趁着家里人不注意时偷跑出来，想让爸爸看看她刚画的画。

在家门口，她看到爸爸吐血倒在地上，妈妈无动于衷地站在一边。

后来，那女人一边笑，一边对已经中毒的爸爸冷嘲热讽，后来还对他拳脚相加。

自己求她救救爸爸，她一掌劈下来，将自己打晕。

醒来后，她应该已经成顾思嘉了……

孽种？！

呵！

顾思嘉心底飘过一缕又一缕的冷笑，熹微的光照得她眼角那滴泪，闪着点点晶莹。

自己这个孽种，只是那女人的工具而已！

怪不得她明明不爱爸爸还要生下自己，原来是为了取得爸爸更多的信任，为了牵制住爸爸，最终达到她复仇的目的。

她还提到了许孟魏！看来她和许孟魏真的有关系，她是为了许孟魏故意接近爸爸的，并在最后杀了他。

眼眶的泪越来越多，为了不吵醒身边的他，她死死地咬牙，将呜咽声悉数咽下。

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后，顾思嘉闭上眼睛，试图再次回到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