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公子？”柳晏松疑惑走进，“你还好吗？”

宋辞凉面色平静地将手中的纸捏碎，“没事。”

当晚，宋辞凉在水患的灾区一直坐到了白日，他看着满目的疮痍，只觉得浑身无力。他耳边一会儿是心爱的人在自己怀里娇笑的样子，一会儿又是她临幸别人的模样。

他从来只有她一个。

可他好像忘记了，那个人，可以不止他。

岭南水患彻底解决的时候，是在三月后。

而陛下终于耐不住群臣的要求，准备选秀。

宋辞凉率先赶回京都，跑死了三匹马，在凌晨的时候赶回皇宫。他手中还有薄素伊钦赐的牌子，可以直接进入宫门。

三个月，所有的一切好像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几乎是用跑的速度跑去了养心殿，空无一人。

伺候的人说，陛下这些日子一直在承恩殿。

承恩殿……宋辞凉心狠狠一颤，终于意识到长期跋涉以来的痛楚，四肢无力，连被马鞍磨破的肌肤，好像也在这一刻被放大。

宋辞凉仰头看了看养心殿的天空，蹒跚而去。

承恩殿外的灯光好像因为帝王的到来而更加明亮，他站在殿外的广场上，冷风阵阵，已经入了秋，天气原来已经凉下来。

他笔直地站在台阶处，从夜深人静等到了东方泛白。

那个人出来的时间，比他想象中早。

“你……”薄素伊眼中欣喜一闪而过，但紧接着看到对方形容之狼狈顿时一阵心疼，后者衣衫不算整洁，满面风霜，发上甚至还有白露凝结，嘴唇苍白干涸，一张脸白得跟一张纸，更可气的是，这一趟岭南之行，他越发地瘦了，按理说，从京都到岭南，他至少要在七八天之后才抵达京城。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没有去歇息？你在这……”她声音一顿。

宋辞凉眼神里的光越来越暗，因为天色太早，或许也是她不喜人伺候，她身边无一人，明明架子不大，可他突然发现，他们之间，原来隔着皇权。

“我在……等你。”他喉咙干涩，说话就像是刀子划过，疼得人受不了。

薄素伊手足无措，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回去，回去歇息吧……”她想要伸手去拉他，对方微微瑟缩了一下，薄素伊一僵，心头一疼，她抿了抿唇，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讪讪地收回手，“走吧。”

宋辞凉跟在她身后，身形踉跄了一下，喉咙涌上一阵腥甜，也许是风太冷，他拢了拢衣服，若无其事地将嘴角的猩红擦去。

薄素伊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这三个月的行为，回到养心殿，见宋小辞神思不在，以为他太累了，想着让他好好歇着，于是放软了语气：“先歇一会儿，之后……”

“他很好看吗？”宋辞凉站在她面前，打断了她的话，声音很轻。

薄素伊迅速地抬眸，后者一直紧紧地盯着她，仿佛是要从她的神情中看出什么来，又仿佛是等着她一句解释。她上前半步，“小辞，他……他可能不是你想的那样。”

宋辞凉垂眸，“你在报复我吗？”

“什么？”

宋辞凉藏在袖子里的手捏紧，他这些日子一来并不算爱惜身子，掌心有被缰绳磨出来的血泡，后来又被磨破，一手伤，却在此刻因为掌心的疼痛而让他维持着清醒，他扯了扯嘴角，“因为那件事情，所以……你要用这些人报复我，毁了你我之间的承诺吗？”

一生一世，一双人。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究竟是彼此都记着，还是到了如今，另一个人想要放手了。

薄素伊摇了摇头，“不是。”

宋辞凉瞳孔一颤，不是报复，那是……真爱？她喜欢上了承恩殿里的人？

薄素伊正要说什么，养心殿外内侍来报，御史觐见，“那，那我先去……”

宋辞凉后退半步，“陛下去吧。”

眼看着那个人与自己擦身而过，他伸出手想要挽留一下，指尖只触及到那个人的袖袍，最终没了勇气拽住。

他眼里的残灯终于落寞下去。

从一开始他就明白，他生命里的光，也是别人的光，他从来都不敢奢求一辈子，后来他们在一起多年，他依旧觉得，也许哪一天这个人可能就不要他了。

只是就在这一两年，他终于慢慢地治愈了自己，慢慢地相信了这个人，他甚至相信，也许这一辈子，他所受的苦痛都在前半生经历完，下半辈子都会好好地，因为有这个人。

然而，他相信了，现实却给了他致命的一击。

她要离开，可是他想要挽回的时候，对方推开了他，在还没有反应及时，她已经有了新人。

他蠕动嘴唇，那句“留下来”终究没有说出口。

薄素伊脚步一停。

宋辞凉近乎怆然地抬眼，手背一暖，他被人拉住。

薄素伊转身抱住他，这个人身上的气息依旧如昨，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熟悉的味道笼罩着她，一颗心好像终于有了安静的时候，之前捏紧的心脏缓缓放松，她极度思念这个人，思念到心脏都痛了。

“宋小辞。”她紧紧地搂住他，“你终于回来了。”他回来了，她很高兴。

宋辞凉抬起手回抱住她，熟悉到骨子里的温度缓解了疲惫，那个人身上的熏香，不是养心殿里的味道，很浓郁的香味，有些勾人，他抑制住心脏阵阵的抽搐，终于开口：“别走。给我……一柱香的时间好不好？”

薄素伊最终让‌‍​­‌海­‌­‎​棠‍​去把御史打发了，但她紧接着就发现宋小辞手心的伤，顿时又生气又心疼，她一边上药一边骂，也无外乎是骂他不爱惜自己。

宋辞凉忽然有些想笑，“想快点，见到你。”他在外所有的愤怒和急切，在见到这个人之后都变成了平静，以及没法出口的问题。

他认真地看着薄素伊为他上药，掌心根本没有感觉，只是眼前有点恍惚，他靠在一边的床柱上，贪婪专注地瞧着那个人的侧颜，但思绪却慢慢离开。

薄素伊为他包扎好，见宋小辞已经疲倦地睡过去，靠过去点了他的睡穴，然后轻轻地褪去他的衣衫，将人抱到床上，自己脱了鞋也躺了下去。

宋辞凉本能地往她身上靠，把人抱住。

薄素伊轻笑，抬头吻了吻他的唇，安心地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