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伤口，他看不见。就算看见了，他也不会承认那是他造成的。在撇清责任这方面，人人都有逃避的本能。不需要上法庭，每个人的心里自有一个法庭。

只不过，那个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辩护律师正是施害者本人。而人人皆为原告和被告。

在互相伤害然后互相控诉的法庭，我们将生活过得既精彩又无趣，既残忍又悲哀。

董理不想再说了。对于江明亮来说，他自己的感受远胜过一切。就算是他给她带来了伤害，就算是他觉得懊悔与愧疚，这些感受还是远远比不上他因为自身境遇的那种难过。

在他的意识里，怎么也不能接受自己被放弃。在他的世界里，他必须是拥有绝对主动权的那个人。

宁可我负天下人，不能天下人负我。

江明亮拦住准备出门的董理，“董理，我们再聊聊。昨天晚上我就很想跟你谈谈。”

“谈什么呢？我们说的还不够多吗？”

“再认真谈一次。”

“我要上班了，晚上再说吧。”

“我开车送你去吧。”

“不用了。”董理说完，拉开门走了。

再认真谈一次？哪一次不是认真谈的。但是哪一次是真正有效的呢。在事情发生的最初，我们想着给对方机会也是给自己机会，我们在失望过后还是一次次给予希望，然后，再一次次更深的失望。

我们都知道人会变，诺言会失效，我们只不过以为自己是个例外。现在，董理知道了，也许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一直携手走下去一直幸福的人，但是那个人不会是自己。

幸运的是，还有工作可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当需要去开一个个会，去准备一个个合同，去处理一件件突发事件，人是没有心思去想二十年前的承诺的问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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