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先前看各家姐的画卷时,留意的更多的是品级高的人家。
国子监祭酒虽是个清雅的职位,可品级过低,她先前便没留意。
何况她家的母亲怕是也没资格进宫在苏幼仪耳边话,故而苏幼仪的目光多集中在周姐这样的望族女子身上了,反而疏忽了其余人。
何况这位李姐,在周姐和苏姐的对比下,容貌算不得出众,只是二等而已。
可苏幼仪如今见她细细弹奏,但觉得一股风韵自然地流露出,连带她并不出众的容貌,看起来都越发美好。
这位李姐大概就是旁人的,越看越耐看的美人。
她心里暗暗想着,等表演结束之后,必要留下这位李姐多几句话。
月赋此曲起初是平缓的,正如月光一般温柔,而到了后期曲调就渐渐高昂起来了。一般女子学习这首曲子,很多只学前半截,不学后半截。
苏姐已经有些吃力了。
虽然演奏古筝是她先提出来的,可月赋这首曲子的确不是她的强项,只是三人都熟练的曲子不多,方才才选了这首。
虽不是强项,要应付完整曲也不难,她在家中并没有学其他的技艺,唯独筝而已。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李姐的古琴依旧温和,不疾不徐,充满了后劲绵长的气势。
而周姐则不然,她刚开始切进来的时候倒是柔和,这会儿随着曲子越发激昂,她的笛声也越来越具风雷之势。
元治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越发正色起来。
起初没看出,原来周姐这样温柔端庄的人,也有这样的气势。
他有些刮目相看。
她二人一个沉稳一个进取,苏姐则不进反退,手脚越来越慌乱,甚至一不心错了一个音。
若是她自己独奏,错一个音未必有人发现。
可三人合奏,其余两个人没错,只有她一个错了,就显得格外显眼。
底下女子中传出细碎的笑声。
这曲子大家多半都练过,没练过也听过,苏姐的错大家都听出来了。
苏姐也隐约听见了笑声,忍不住侧过头朝席上去看,才发现笑得最欢的就是那个松阳县主。
松阳县主瞧见她的目光,不但没有丝毫收敛,反而大大方方地朝她露出了一个笑容。
这下苏姐又出错了。
苏幼仪差点忍不住笑了,刚刚翘起一丝的嘴角很快又抚平了。
虽然她不喜欢苏姐,可作为太后在这里选儿媳妇,她直接嘲笑世家贵女可不是什么有修养的事。
她倒是忍得住笑,旁人却一个都没忍住,尤其是燕妃,哈哈哈的声音直接传到了苏幼仪耳朵里。
苏幼仪看了她一眼,哭笑不得。
那有什么办法,她是太贵妃,她嘲笑了就嘲笑了,谁敢她不成?
倒是纯嫔还看着苏幼仪的神色,悄悄朝燕妃道:“姐姐笑得声点,你没瞧太后都没笑么?”
“她是太后,自然要端着些!”
燕妃看得很明白,随手抓起一把瓜子,边磕边笑,“咱们是太妃,如今这宫里宫外还有谁管得了咱们?尽管笑,没事!”
最先提议演奏的苏姐出了最多的错,她自己面上无光,一场合奏便虎头蛇尾了。
结束的音节划上之后,周姐和李姐的面上皆是自信的笑容,唯独苏姐的脸色不太好看。
苏幼仪鼓掌,“好,极好的合奏,赏——”
春花按着她的吩咐给三位姐赏赐的礼物,李姐的是一对红珊瑚手钏,周姐的是一支白玉穿金步摇,都是上好的首饰。
唯有苏姐的是一对碧玺耳坠,虽也是难得的宝贝,可和前面两位的到底比不得。
这礼物一赏赐下来,立刻就能看出苏幼仪心中的分别了。
方才苏姐的表演出错最多,她得的赏赐薄一些是应该的。
人人都想,太后果然公正,在立后这件事上并没有偏袒自家姑娘的意思。
……
三饶合奏为宫宴拉开了美好的序幕,紧接着,还有其他世家贵女也大着胆子表演了才艺。
或歌或舞,倒比平常的宫中歌舞伎表演要有意思得多。
不过再如何也比不过第一个表演出彩,周姐在众人心中的口碑更好了许多,连李姐也从原来默默无闻到吸引了不少饶目光。
宴席到尾声的时候,苏幼仪看了元治一眼。
元治会意,命纪子悄悄将自己的赏赐送了下去,首先是周姐,而后是李姐,最后是松阳县主,还有少数其他家的姐。
赏的东西并不是什么名贵的稀罕物,不过是荷包,难得的是上面带着明黄线绣,一看便知是皇家之物。
众女心中有数,这算是信物了。
从今日起,她们便是皇家定下的女子,只待三五年后年少的皇帝长成,她们便要入宫为妃为嫔。
至于皇后……
众人互相看了看对方的信物,并没有什么不同。
看来太后和皇上还不打算这么早宣布选后的结果,而是把皇后人选和嫔妃人选都掺杂在了一起,给了一样的信物。
最尴尬的莫过于苏姐。
她并没有得到元治赏的荷包。
苏姐一脸祈求地看向上首,以为是自己方才表演得不够好,所以元治才不选她的。
可元治丝毫不为所动。
他不选苏姐,原就不是为了表演这等事。
苏幼仪端起酒杯,朝下首道:“诸位姐都是精挑细选的,能得皇上的青睐,将来到宫中要和睦相处。至于未得荷包的,各家可自行婚配,无需在意。春花,将翡翠手镯赏与其他的姐们。”
没有得到荷包的姐们,最后都得了一个上好的宫造翡翠镯子,算是苏幼仪的一番心意。
各家姐都感恩戴德,虽然没选上宫妃,可能得到赏赐也是不错的。
众人欢欢喜喜地散了各自出宫,苏幼仪单把周姐和李姐留了下来,其余人都出了宫门。
宫外的马车和轿撵排成了长队,都在等着自家姐出门。
见到自家姐手里拿着明黄色荷包的下人,各个都欢喜不迭,而见到自家姐只拿着翡翠镯子的,也不至于太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