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走着走着,一阵又臭又浓的黑烟从不远处的山头上冒出,顺着山风直吹至这支迎亲队伍每一个人的鼻子里。
“咳咳……这什么东西这么臭……”
“咳咳,谁这么缺德,烧的什么呀……”
“咳咳,真受不了……”
纪五福坐在花轿里,还盖着红盖头,那股怪味儿还是一个劲儿地往她鼻里钻。
正皱起眉,想问下窗外的高桐,下一刻外头却传来此起彼伏的呕吐声……不巧,她听出了其中一个声音正是高桐的。
“……”什么情况?
正想问下,解无冬的声音闷闷地在外头响起,“就是不知道什么人在山头点着了什么东西,燃起了一阵浓烟,还吹到这边来了。”
纪五福心下稍定,对他的体贴感觉暖心,轻轻地“嗯”了一声。
解无冬又道:“纪五福你不要害怕。”
一颗心像是要飞扬起来,她笑了笑,“嗯,我不害怕。”
谁知,解无冬却苦笑起来,“我有些怕。”
他从不信什么巧合,遇上这样的情况第一想法就是肯定有人在背后搞鬼……书亦已经带着几个暗卫赶往那个山头查探了,他只需要留下来守好纪五福。
从寅时起身开始,他的心头就有一股不安盘桓不去,而那阵突然升起的方才的浓烟,更是将他的不安推至了极点。
纪五福听出了他的不安,身子侧了侧,靠近窗外,“解无冬你也不要怕……我是一定会嫁给你的。”
“……”他的姑娘,怎么这么招人喜欢……
幸好,那阵浓烟只飘了一会儿便消散了,她猜,应该是那燃烧的东西被书亦扑灭了。
空气再次变得清新,众人打起了精神,继续上路。
“咳咳咳……”高桐仍捂着口鼻,不停地挥动着手中的小手绢儿,表情很是痛苦,“我连尸臭都闻过,就是没闻过这么难闻的烟味!”
高原皱眉瞪了她一眼。
她瞬间反应过来,忙朝地上吐了口口水,“呸呸呸,我说错话了,不算数不算数,我吐口水,吐口水哈!”
看她这张嘴,这么喜庆的日子里,说什么尸啊臭啊的!
“咳咳!”吐口水吐急了,高桐被自己呛了一下,感觉那股怪烟带来的怪味儿顺着喉咙滑下去了,浑身控制不住地抖了抖。
纪五福听着她一下一下的咳嗽声,突然感觉有一股凉嗖嗖的阴风,自脚底窜起,直冲脑上百会穴!
今天,她似乎听到了太多咳嗽声。
上花轿前,与爹娘抱在一起哭的那会儿,爹咳嗽了好几声,但她也看到了他呛着的样子,是以并没有多想。
而方才书亦在前头与解无冬偶尔交谈几句,停下来的时候她也清晰地听到了书亦的咳嗽声。
当时她只猜测,他应是受了风寒,是以也并没有放在心上。
可是方才,她听到了第三个人咳嗽——高桐。
高桐真的只是也呛到了?真的有那么巧合吗?
“高桐,把你的手伸进来。”纪五福忽地吩咐道。
高桐不疑有他,直接掀开贴着大红双喜字的花轿小窗子,把手伸了进去。
纪五福没有掀开红盖头,精准地寻到了她的脉搏。
不是,没有风寒的迹象。
“除了咳嗽,你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高桐稍微思考了一下,认真地回答她:“小肚子酸疼……量大。”
纪五福:“……”
罢了,是她多心了。
毕竟,还有两个多月才到骨瘟爆发的午月。
…
…
新娘子接回去后,未拜堂前也只能暂待客房,等到了吉时,再出来行礼,行礼后才会正式送入婚房。
纪五福一开始还能端坐得住,只是随着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她已经在心里温习了好几遍药理,按窗外阳光透过来的影子来看,也才末时。
她坐不住了……
可是没拜堂前又不能把红盖头掀开,她能干什么啊?
“高桐?高桐?”
“姑娘?”负责守在门外的高桐应声而出,“请吩咐!”
“给我找本书来吧。”纪五福哀求道。
睁开眼就是一片刺目的红色,闭上眼则是寂寥的黑色,她再不看点书打发时间,只怕还没熬到拜堂的吉时,人就要疯掉了。
“书?”高桐一愣,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噢,可是姑娘你不能掀起盖头来……”
“我不掀,”她无奈地道,用手在头上凤冠某处轻轻一拔,将红盖头撑起了一小块隆起,她一低头便能看到自己的腿。“把书放我腿上便成。”
“好嘞!”所以说成亲就是活受罪,高桐深感同情地抱来一沓书放在她身边,“姑娘你慢慢看,看完了再叫我。”
纪五福随手抓起最上面的那一本,一上手便被上头的烫金花纹手感惊了一惊,这什么书?竟制作得如此精美?
待看清了书名,她倒觉得有几点意思——降龙十八式?
听起来就是什么武林绝学吧?这个房间里推的都是她带来的陪嫁,可送礼的人太多了,有苍耳子啦,柳酬勤啦,李容昊啦……
或许是苍耳子给她送的武林绝学?可是她都这把年纪了,再怎么练都不能成为武林高手了呀。
她在心里头嘀咕着,徐徐翻开第一页……
“轰”!一阵热浪直冲脑顶!
见龙在田……潜龙勿用……神龙摆尾……龙战于野……
此龙非彼龙也!
比破字老人的那些藏书还过分!像无意接住了一只烫手大山芋,她忙不迭地撒手丢开它!
到底是谁给她的陪嫁箱子里装这些东西!
纪五福抖着手地抓起第二本,翻开一看,果真又是那种书……
“算了,不看了。”脸微微泛红,她深呼吸一下,“还是念几句清心咒吧。”
“咳咳咳……”门外的高桐再次咳嗽起来。
“咳咳……高姑娘。”第四个咳嗽的人出现了,那人与高桐打了个招呼,边走还边疑惑地自言自语道:“奇怪,今天怎么那么多人咳嗽?”
“是吗?还有谁?”高桐捂着嘴不让自己咳出来。
那人掰着手指头一一数道:“门房的孙大爷,厨房的宋大娘,绣房里有一位绣娘也咳嗽,都咳嗽两天了。如今,我也被染上了。”
“许是因为要换季吧,天气反复无常,咳。”高桐道,只感觉喉咙奇痒,只有咳出来,那阵痒意才稍作平息。
很多人咳嗽么?纪五福听着外头的谈话,那股不安再度浮现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