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路奔跑，一路想起了很多很多事情。

想起娘丢掉他最喜欢的木马，是玩物丧志。

想起娘让他大冬的跪在雪地里背书，这样才能记得更牢，古时还有人悬梁刺骨，卧薪尝胆呢。

想起娘对他动辄打骂，就算是在他的同窗面前，也丝毫不给他留半分面子，出来的话要多粗鄙就有多粗鄙，伙伴们看着他的眼神，让他好几抬不起头来。

想起娘逼他吃鱼，吃了鱼会聪明一些——但是，那都是河边捞上来的，没人要的死鱼，他拉肚子拉了好些，在夫子的课堂上更听不进去几句。

想起纪姑娘送的那串木珠，比当年最心爱的木马更让他爱不释手，可他还没摸热，就被娘借花敬佛送给了那背地里常常嘲笑他蠢的表哥。

那串木珠真的能令他头脑清醒，念起书来事半功倍啊……当时他心里还在窃喜，或许自己真的可以为了娘努力一把……

可是，没了。希望如昙花一现，终究是泡沫。

过往的种种，像一座座大山一样压在他的心头，他只能用自己单薄稚嫩的肩膀默默扛着，不断告诉自己要孝顺，要孝顺，告诉自己娘为了挣银子给他念书，也不容易。

可是，他这辈子，真的要这样过下去吗？前半生被娘唠叨着长大后，又娶来一个刻薄寡恩的女子进门，后半生又被妻子唠叨完余生？

这一生，真的没有什么是属于自己的吗？不，那太可怕了，他不要……

不要！

娘不止一次地骂过，他要是考不中秀才，还不如去死了算了——

那他就去死了算了！既然被生下来需得活得这么累，他何不效法哪吒削骨还父削肉还母，把这身血肉，把这付不属于自己的身心，把这条命还给娘！统统还给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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