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殿堂里,又是另一番景象。堂前丝竹声声,清音袅袅,鼓吹钟磬高下相随,六名西域女郎摆动着弱柳般的腰肢,在乐声中翩翩起舞;春夏之交的空气已经暖热,偏偏堂中轻纱低垂,裹住了空气不使流通,因此浓烈的熏香气息和酒臭混合在一起,纠缠成了令人掩鼻的古怪味道。更不消说还有二十余名妙龄侍女双手捧着佳肴醇酿之属一字排开,膝前而奉,尽态极妍。
在群芳簇拥之下,东海王司马越目光无神地端坐在宝座之上,宽袍松挽,大半个胸膛裸露着,不知是醉是醒。在他两旁,如丝萝般攀附着两个名着襦裙半解的美女,一人以檀口抿了酒液,对着司马越胡须拉茬的面庞吐出。清甜的酒液从司马越的嘴角溢出,沿着脖颈、胸膛流淌;于是另一人吃吃笑着,用身体轻轻挨蹭着淌下的酒液,使得两人的衣服都湿透了。
自去年以来,关中和中原就已经陷入到饥馑之中,冬季的大雪更加剧了灾难的严重程度,但这却绝不妨碍各地的高官贵胄们醉生梦死。身为这些高官贵胄中地位最尊者,哪怕是临时屈处小小的鄄城,东海王也随时可以过上这种无比奢华的生活。恍惚间,使人感觉身处的不是四面烽火的乱世,而是惠帝即位初时,石崇与王恺竞相夸饰豪富的烂熟年代。
竟陵县主冷着脸,大步迈入。有一卷飘拂的缎带从她身前掠过,被她随手扯了下来,三把两把团成一团,扔在了地上,又踏了过去。
能够长久侍奉贵人身边的,都是最善察言观色的奴婢,眼看价值百金的名贵锦缎被这般对待,谁还不知道竟陵县主正当盛怒?不须号令,乐队、舞女、侍女们全都小步趋退。两名缠抱着东海王的美女或许是认为身份有所不同,动作慢了些,随即在竟陵县主凶狠的眼光下几乎哭了出来。她们瞬间认识到了双方地位判若云泥的差异,战战兢兢地跪倒叩首,连滚带爬地退开了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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