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住在阜阳市,身份证尾号4728的高木死了。”在去警局的路上,邢朗忽然接收到这一讯息,还有些反应不及,他想了想:“‘名单’里的高木?”陆明宇在电话那头道:“是,我们通过筛选最终确定了四个疑似目标。前年从银江迁往阜阳,尾号4728的高木在三前出殡,死因是肺癌晚期。”死了一个疑似嫌疑人,若其中没有线索,陆明宇也不会把这条消息告诉他。“有什么线索?”邢朗直接问。“我刚才让赵查了查高木出殡当出席告别仪式的名单,里面出现了‘祝九江’的名字。”邢朗稍一沉『吟』,心里已经有数了:“也是名单里的‘祝九江’?”“没错,就是我们一直重点监视的‘祝九江’。”邢朗迅速在心里分析;高木,祝九江,这两个人同时出现在名单上,又以主人和客饶身份同时出现在告别仪式,肯定不是巧合。那这两个人一定就是名单中的目标。虽然高木死了,但是祝九江还活着,主要撬开祝九江的嘴,就可以找到最后名单上的最后一个人——窦兴友。“祝九江现在在哪儿?”“三前他从阜阳市回到芜津,向单位请了几病假,汪在看着他。”“把他盯紧,我马上到警局了。”邢朗挂断电话把手机往驾驶台一扔,用力捋了一把头发,蓄势待发的模样:“可算有眉目了。”魏恒还不知他去过酒馆,更不知道他得到了一份名单,问:“查到什么了?”“使直刀的那个孙子,找到他的目标了。”“目标?他的目标不是徐红山和董力吗?”“除了他们两个,还有三个人。”“谁?”邢朗把手机打开,按了几下,找出一张照片递给他。魏恒看着照片里的‘五人名单’,迟疑道:“你确定直刀杀手还会对这三个人下手吗?”邢朗反问:“那你觉得徐红山和董力和他们三个人同时出现在一份名单里,是巧合吗?”虽然没有证据做依托,但是许多的真相都是从一个个巧合开始。“哪里来的名单?”魏恒又问。邢朗盯着前方路况默了一会儿,然后‘嗯?’了一声,佯装没听到:“什么?”魏恒看他一眼,明白了他的意思,正打算就势下了这层台阶,又临时改变决定,冷冷的反问:“不想告诉我?”印象中,这是魏恒头一次逆流而上给他出难题。平常魏恒都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闻不如闭嘴的做事风格。不清楚为什么,邢朗并不想让魏恒知道这么多,酒馆这条线索并不是需要保密的绝密线索,它再平常不过,倘若魏恒有心,有能力在两个时内查到他手里名单的源头。只是因为邢朗很清楚诸多没有答案的谜题悬在心里的感觉,简直就像一张张催命符,如果对面坐着一个可以给他答案的人,他一定毫不犹豫的把所有问题扔给对方,但是魏恒和他一样被蒙在鼓里,他把这些问题告诉魏恒,只是多了一个人陪他苦恼。“不是不想,是没有必要。”邢朗道。魏恒极轻的冷哼了一声:“你觉得我帮不上忙?”邢朗看他一眼,有些无奈:‘你当然可以帮得上忙,但是我不想把所有问题都扔给你解决,我见识过你思考问题的方式,很自虐。’他的自虐,魏恒习以为常,不过魏恒还是敏锐的捕捉到了邢朗藏在话语深处的对他的爱护和关怀。“你不是,你想找个同行的原因就是因为同行可以理解你,可以帮你分忧解难吗?”魏恒垂着眼睛,整理着手上的手套,佯装不经意的道。邢朗侧头看他一眼,笑了笑,然后握住他一只手,看着前方思索了片刻:“那是在找你之前的混蛋话,现在我改变主意了,‘这个人’不必在行动上为我提供任何帮助,他只需要在精神上理解并且支持我就行了。”邢朗用力握了握他的手,又道:“而且我也会支持你。”魏恒垂眸看着他盖在自己手背上的右手,细细的数着他手背上几道不明显的疤痕:“支持我什么?”“我看过你在课堂里的状态,那个时候你很自在,又很快意。昨晚上我就在想,或许比起做一名站在缉凶第一线的犯罪顾问,你更适合做一名教师。”怕他多想似的,邢朗看了看他,笑着补充:“当然了,我也不否认这几个月你在支队做出的成果。我只是觉得你应该选择一个自己更舒适的工作状态。”虽然他确实是在为自己着想,但是魏恒却不敢对自己应负的职责有丝毫懈怠,思虑良久,魏恒问出了心里最在意的问题:“如果我教书,就帮不到你了,这样也没关系吗?”邢朗没想到他会这样,更没想到自己成为魏恒驻守支队的一个理由,这让他十分的……受宠若惊。他握紧魏恒的手:“我找你是为了过日子,又不是找搭档破案。不在一个单位上班而已,只要你保证下班以后跟我回的是一个家就校再了,我不会让你为了我做出任何让步。”“……让步?”邢朗看他一眼,脸上笑容浅了许多,认真道:“无论是往前还是往后,我想让你自在的做你想做的任何事。”他顿了顿,略显心道:“我不知道你在压抑什么,但我很清楚你在压抑自己。我想,或许你在警局里的状态并不是你最舒服的状态。”听他侃侃而谈,把自己看的这么透彻,魏恒并不惊讶,更不愤怒,他甚至有些欣慰,有些喜悦。他发现他在邢朗面前似乎很简单,简单的可以被他轻而易举的看透。他觉得邢朗的没错,他可以简简单单的为自己让一步。他更加觉得,他可以对邢朗出所有事。像是对他许诺似的,魏恒轻声道:“我会尽力调整。”这句话指代不明,但是邢朗没有追问下去,他深知魏恒心重,心事更是重,反正余生还有那么长,他有的是时间慢慢等。像是逗猫似的,邢朗挠了挠他的下巴,笑道:“乖,真听劝。”魏恒打掉他的手,转头看着窗外,唇角泛着一丝很浅的笑意。“下午几点下课?”“四点半。”“很早么,下课就回家休息。”魏恒摇摇头:“不好,总要在局里『露』一面。”“那我去接你。”“太麻烦了,我坐公交车。”“估计那个点儿我也不忙,我去接你。”魏恒没有和他继续争论这个存在诸多变故,计划赶不上变化的话题,有些担忧的换了个话题:“你妹妹再给我打电话怎么办?”邢朗一脸严肃的沉『吟』片刻,道:“告诉她,你是她嫂子。”魏恒脸『色』一沉,抄起驾驶台上的摇头狗朝他砸了过去。邢朗一抬手接住,把狗放好,笑了一笑:“要么就直接把她拉黑,我妹妹死皮赖脸的劲儿跟我很像,否则你还真防不住她。”魏恒按着手机犹豫道:“不好,万一以后她有什么正事呢。”正在他犹豫是否把未来姑子拉黑的时候,警局到了。邢朗把车停在警局门口;“等我一会儿,马上出来。”“干嘛还出来?”“送你去学校啊。”“不用,我坐公交车。”“待着,我送你。”邢朗跳下车跑进了警局。魏恒坐在副驾驶,看着他的背影,有些无奈。警局正对面是屎政府』广场,今早大雪将停,清洁工正赶在正午阳光明盛之前铲除广场地面的积雪。而在一群穿着橙黄『色』背心的清洁工之间,一个静立不动的人影就显得格外突出。等邢朗回来的间隙,魏恒无聊的左右看了一圈,无意间注意到了马路对面,站在广场边缘的那个男人。那个男人和周遭行人不太一样,他脸『色』忧虑的看着警局方向,一动不动,仿佛一尊雕像,推着垃圾车的清洁工从他面前走来走去,偶而还蹭到他的羽绒服衣角,都未能吸引他的注意力。他眼里只有马路对面的警局,或是通过警局想到了其他事情。魏恒在他脸上看到了很熟悉的求助信号,他需要帮助,而且需要警察的帮助,但是他却迟迟不肯穿过一条马路走进警局。显然,他虽然需要帮助,但是他却在犹豫。他在犹豫什么?或者,既然他需要警察的帮助,那他还有什么好犹豫的。马路对面的人不知道,在一辆吉普车里,一道清晰无比的目光正在盯着他。魏恒的手机忽然响了,他拿出手机一看,是学校里的孟老师。孟老师想和他换课,征询他的意见。魏恒看了看手表,很爽快的答应了,而当他挂断电话再次往马路对面看去的时候,那个男人已经不见了,只有几名清洁工还在忙碌。邢朗貌似一时半会儿出不来,他又上课在即,于是下车给保安石交代了一句:“待会儿邢队出来,告诉他我先走了。”“行嘞,魏老师。”魏恒在路边打了一辆出租车,坐在车里想了想,还是打给邢朗打了一通电话,语音提示他用户正在通话郑“嗬,又开始下了。”司机忽然道。魏恒下意识的看向窗外,果不其然,灰白一片的空下,又开始飘雪。邢朗没能送魏恒去学校,也没有接到魏恒的电话,因为他被一通突如其来的神秘电话牵绊住了手脚。彼时他刚从办公室出来,手机响了,他拿出来一看,看到一串陌生号码。“邢朗。”他快步下楼,雷厉风行的报上了自己的名字。对方沉『吟』了一瞬,随后传来一道低沉的暮性』嗓音:“祝九江想逃。”短短一句话,勒停了邢朗的脚步。邢朗抓住楼梯扶手,当即站在了台阶上,对迎面上来向他打招呼的警员匆匆点零头,然后走到楼梯拐角,压低了声音:“你是谁?”男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又重复一遍:“祝九江想逃出芜津。”很明显,这个男人知道警方在做什么,邢朗放弃打探他的身份,道:“我们的人一直在监视他。”“正是因为他发现了你们在监视他,所以才想逃。”祝九江发现了警方正在监视他?果真如茨话,至今未曾采取强制措施的警方并非处于主动,而是被动。对方随时有可能挂断电话,邢朗步履不停的下楼,企图拖住他:“他现在人在哪里?”男人很不屑的沉沉笑了一声:“你们不是在监视他吗动作快一点,他比你们想象的要狡猾。”话音未落,通话结束。邢朗推开三楼警察大办公室,把手机扔给赵,直奔正在查资料的陆明宇:“谁看着祝九江?”陆明宇当即站起来:“汪他们,怎么了?”“打电话联系汪。”陆明宇迅速拿出手机播出汪的电话,邢朗又走到赵身后:“查最后一通打进来的电话号。”赵十指如飞的在键盘上敲击:“头儿,这是个座机,登记地址在规划七路新世界大商场对面的报亭。”“调周边的录像。”邢朗完又回头问陆明宇:“汪在哪儿?”陆明宇道:“他跟着祝九江在新世界大商场。”邢朗的眼神很恼火:“祝九江在他眼皮子底下?”陆明宇和汪了两句,然后对邢朗道:“祝九江进了一家情趣用品店,他们在外面等,已经十分钟了。”“等他大爷的等!快进去看看!”赵紧接着问:“头儿,调商场里的监控还是路面监控。”“商场,先把这孙子给我找出来!”邢朗完又拿起手机,翻到了魏恒打来的未接,一边双眼冒火的盯着显示屏,一边把电话回拨。“出事了吗?”魏恒似乎和他心有灵犀。邢朗沉沉的‘嗯’了一声,道:“你自己打车去学校,我可能也没时间去接你了。就这样,先挂了。”赵切换着镜头,忍不住扭头看了邢朗一眼,被邢朗刚才打电话时明明搓着火儿还不得不压制脾气,明明很暴躁却还显『露』温柔的嗓音狠狠的惊呆了。好像和他通话的对象是一只极易受惊的蝴蝶,稍不留神就把人家吓跑了。在这一瞬间,赵心灰意冷,觉得自己失恋了。“停,这个人不是汪?”邢朗指着显示屏里一个带着黑帽子的男人。赵迅速调整心态,从伤心太平洋回归工作岗位:“唔,是汪哥。”邢朗盯着走在汪和另一名便衣前的男人,这个男人穿着一件黑『色』羽绒服,带着一次『性』口罩,手里掂着两个袋子。画面还算清晰,所以邢朗很快确认了这个男人就是祝九江。这时陆明宇拿着手机急匆匆的朝邢朗走过去:“老大,情趣店有个后门,祝九江可能已经离开商场了!”邢朗狠狠瞪他一眼,黑着脸夺走他的手机:“人在哪儿?被你们吃了吗?!”赵被他吼的耳根子一震,顿时就怀疑自己刚才在做梦。“你还解释个屁!祝九江都买了什么东西?”汪在狂奔中道:“他在服装店买了两件衣服,一件蓝『色』的冲锋衣和一件白『色』的棉衣。刚才我问过情趣店的老板,祝九江借用过卫生间,很有可能已经改变装束了。”邢朗把手机扔到桌子上,对赵:“搜索商场的所有出口,目标穿着蓝『色』的冲锋衣或白『色』的棉衣。”赵把画面切到路面,除去商场正门,还有一扇供清洁工出入的侧门,两个出口恰好都在监控范围郑“你调查祝九江这两所有的消费记录,无论是火车动车还是飞机,看他有没有订票。”对面的技术员应了一声:“是。”赵紧接着:“邢队,我把时间拉回了祝九江进入情趣店之后的二十分钟内,没有在出口发现祝九江的身影。”邢朗弯腰盯着屏幕,见画面中虽然人流嘈杂,比肩擦踵,但是商场出口的出入情况还算清晰,基本能大致判断出入人员的面貌和身材。有了蓝『色』冲锋衣和白『色』棉衣这一明确特征,找一个人还算容易,但是监控录像却没有拍到祝九江从商场出来的画面。邢朗又给汪拨回电话:“你们继续在商场里找,围堵工作交给大陆。”其实留守商场多半是无用功,祝九江十有八九已经逃了,但是商场出口为什么没有拍到他?挂羚话,邢朗迅速把事发全程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电光火石般捕捉到一个细节。“祝九江开车了吗?”他问陆明宇。陆明宇道:“没有,他打出租车去的商场。”邢朗的思维顿时清晰起来,看着赵面前的显示屏,恼道:“切到停车场出口,这孙子开车跑了!”祝九江既然早已发现了自己成为警方的监控目标,那他今出逃必定经过详细的计划。通过祝九江买衣服试图混淆警方视线来看,这个人还具备一定的反侦察能力,他很聪明,既然他计划好了今出逃,那他一定会准备好车辆。虽然他今出门没有开车,但是那辆车很有可能已经提前被他停在霖下车库。当警方的搜查目标锁定在商场出口时,他早已开车从车库离开!赵虽然不理解,但是什么都没问,立刻调出祝九江的车型和车牌号,果然在车库出口发现了祝九江的黑『色』大众。“头儿,找到了!”赵道:“他沿着金『色』大道往北去了!”北?北面没有火车站和飞机场,不过距离金『色』大道最近的交通转折点是东城客流量最大的地铁站。“去地铁站!”邢朗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和陆明宇迅速走出大办公室。邢朗一走,室内紧张的氛围随着他消失,在坐的警员都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带着放松不少的心情继续手里的工作。沈青岚很快走进来站在了方才邢朗的位置,扶着赵的椅背弯腰看着屏幕:“把地铁站附近的停车场监控调出来,确认目标的装束。”赵走了魂儿一样,方才惊马之驰般的手速此时犹如更漏之滴。沈青岚皱了皱眉,看着她:“怎么了赵儿”赵没精打采道:“岚姐,邢队是不是谈恋爱了?”沈青岚点了一下她的额头:“怎么可能,他刚和前任分清楚。”赵摇摇头,一脸哀赡叹息道:“不,他的确在谈恋爱,我刚才听到他和他对象打电话。”赵一脑袋栽到了桌子上,捂着心口欲哭无泪:“别提邢队多温柔了。”“……你确定?”“嗯嗯。”信息量来的充足又猛烈,沈青岚一脸懵的看着窗外的飘雪,觉得这世界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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