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嘴山位于近郊,本是芜津市第一代工业园区,后来随着城市的发展步调而向城内迁移,在鹰嘴山留下大片的废弃的厂房和仓库。雪已经停了,野外的空呈均匀又浓郁的蓝黑『色』,像是朝蓝『色』画布上泼了一瓶墨水,浓郁的似乎随时会滴下蓝黑『色』的墨汁。雪地洁白的积雪莹莹反着光,地面的光印到了上去,夜幕中便现出石青『色』的云边,一阵风吹过去,黑压压的挤做一团,一眨眼的功夫又散成了青『色』的雾。山的那边是俞江的一条分支,江上吹来的风打筛似的卷起地面的积雪,像从上散了一场雾,滂沱云雾中的风声不辨方向,像是四面八方传来的野兽哀哀的嚎剑魏恒手中只有两条信息,郑西河发来的视频中;栽在厂房后的密密匝匝的白桦树,以及秦放在曲兰兰的尸体中发现可以作为钾肥原料的化学物质残留。也就是,曲兰兰生前最后被带去的地方可能是一个周边栽着白桦树的化肥厂,极有可能也是关押被拐卖的女孩儿的地方。他们要找的应该是厂房周围栽着白桦的化肥厂。有了明确的目标,搜索范围也随之缩。他们把车停在山脚下,沿着山坡一路往上,穿过一片银光溅溅的林子,终于看到了远处雪地上的建筑物那些密密压压横竖有致的黑『色』线条。此时边浮现一弯焦黄的月亮,因光芒太黯淡,更像是透过云层显『露』出来的一圈月晕。清冷冷的月光和地面积雪的反光将整片山坳都蒙了一层极淡的光,隐约现出残桓破壁的工厂和仓库的轮廓,那稀溜溜黑黢黢的影子,淡的似乎随时会被风吹散。厂房后栽着大片的白桦树,呜呜嚎叫的风正是从那片桦树林传出来。“看来就是那儿。”郑蔚澜弯着腰,一手扶着树干一手指着厂房东面的桦树林,低声道:“我检查过了,就那个厂子挨着桦树林。”魏恒盯着昏暗的树影看了片刻,掏出手机想联系守在山脚下的沈青岚,却发现手机没有信号,于是只能看了一眼时间。晚上十一点四十五。魏恒蹲在林子边缘,用力的分辨东边夜『色』下的雪路:“……那边是不是有个水库?”“好像是,咱们来之前看过地图,水库和排水管道都建在东面。”魏恒抬手指了指东面雪地中出现的一条黑边,道:“咱们从水渠里过去。”着从口袋里拿出手枪,打开保险,枪把塞入袖口,弯着腰就要朝水库冲过去。郑蔚澜一把拽住他胳膊:“不等人了?就咱们俩?”沿着公路上山的时候,沈青岚给汪去了一个电话,明里暗里表示了邢朗现在需要他的帮助,随后把地址告诉他,让他立刻赶来。汪在电话里支支吾吾的应了几声,没来或不来,敷衍了事的挂羚话。魏恒又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然后回头看了一眼黑压压的林子,道:“没时间了,海医生那边最晚十五分钟后行动,咱们必须在行动泄『露』之前找到那些女孩,不然这次的行动就没有任何意义。”郑蔚澜哐哐哐的推膛上弹夹,嘴里不清不楚的嘀咕了一句。魏恒现在没有心思琢磨郑蔚澜是在骂他还是在骂邢朗,握住郑蔚澜的手腕往前一带,自己率先从林子里钻了出去。两个人一前一后,贴着地面弯腰前行,魏恒在前带路,郑蔚澜紧随其后,没走几米,魏恒忽然改变直行的轨迹,快步蹿到西边的杂木林里。郑蔚澜紧跟着他,像条尾巴似的被甩到了林子里,扶着树干弯腰朝前看,嗓音紧绷着问:“怎么了?”着睁大眼:“『操』,有人!”魏恒胳膊向后一顶,撞了他一下,低声道:“闭嘴。”他们隐蔽其中的这片林子弯曲又绵长,呈不规则状一直往前延伸,直到和东面的桦树林交汇。而从前面的林子里窜出几道人影,他们矮身前行,行动迅速,前脚刚从林子里出来,后脚就遁地了似的凭空消失了。“什么人?”郑蔚澜问着,已经端起了手中的枪。虽然夜『色』昏暗,且距离较远,但魏恒还是清楚的在那几个人中认出了汪的身影,汪跑起来的姿势总是习惯把腿撇成外八,且双手握拳,和胳膊肘夹成45度角。而跟着汪的那几个人,八成也是西港支队的队员。虽然确认了他们是邢朗的手下,但是魏恒丝毫没有放松戒心,甚至警惕心更甚。魏恒迅速在心里盘算对策,临时决定先把汪等人放过去,他和郑蔚澜尾随在后,一来可以监视他们,二来也有人探路。大约半分钟后,魏恒向前探了一步,往四周张望一圈,果决道:“走。”他想的没错,汪等饶确跳进了水渠,水渠一米多高,底下垫了雪,雪还松软着,踩上去会发出轻微的吱吱声。魏恒跳下去时脚尖先着地,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是郑蔚澜噗通一声就跳了下来,动静颇大。魏恒回头狠狠瞪他一眼,抓住他的手臂不让他动弹,仔细听周围的响动,确定安全后才撒开郑蔚澜的胳膊,弯腰在前带路。水渠距离厂房大概有百米长,中间拐了一道弯。路程过半,将转完时,魏恒再次停下,蹲在地上背贴着水渠水泥刷的壁面。郑蔚澜刚想问他又发生了什么问题,还没张嘴就被魏恒警惕又冷酷的眼神无声的喝止。“是魏老师吗?”水渠拐角后轻悠悠的传出汪的声音。魏恒回头递给郑蔚澜一个眼『色』,郑蔚澜会意,故意直起腰,道:“你是谁?”那边静了片刻,随后‘噗’的一声轻响,雪地里跳出一个人,那人身手极快的爬卧在地,双手端枪,枪口对着『露』出半截脑袋的郑蔚澜,低吼道:“警察,别动!”直到现在,魏恒才相信汪带人不是来截胡的,而是来帮他们。魏恒把滑到掌心的手枪又塞入袖口,道:“汪警官,是我。”又一个人从拐角探出半拉脑袋:“魏老师?你身边那人是谁?”汪又从雪地里滚落水渠,矮身窜到魏恒面前,盯着魏恒的脸看了一眼,又看了看郑蔚澜,问:“邢队在哪?”魏恒简明扼要道:“不在这里。”着向他身后打量一眼:“你带了几个人?”汪向后一挥手,几道人影全都冒出来围在魏恒身前。魏恒扫了他们一眼,带上汪,一共四个人。汪解释道:“我接到岚的电话就往这儿赶,其他人也不敢叫,只敢叫他们几个。”这几个人全是熟脸,不是常跟着邢朗,就是常跟着汪和陆明宇。魏恒点点头,问:“你怎么有枪?”平时他们出任务需要配枪,都要从枪库领,而且手续繁杂,但是汪已经被韩斌‘放假’,没有理由能从枪库领到枪。刚才他正是看到汪手里依稀现出手枪的轮廓,才对汪心生怀疑。汪在掌心里摔了摔枪杆,笑道:“玩具枪。”着又从腰带里拔出一把匕首,道:“但是我们有这个。”其他几个人要么掏出一把斧头,要么抽出一把短刀,又是近身的冷兵器,像寻仇的黑社会似的。郑蔚澜见了,直嘬牙花子,心这帮警察即蠢才又不要命,手里连把枪都没有,就敢闯贼窝。但魏恒丝毫不惊讶,因为他在支队待过,和他们共事过,很清楚这帮警察心中有坚不可摧的情义和信仰。汪把刀收起来,还心心念念着邢朗,又问魏恒他们队长在哪里。魏恒只能先潦草应付了他,然后道:“时间不多了,我走前面,你们跟着我。西边的厂房挨着林子,咱们从林子里翻过去。”一行人以魏恒为首,钻在水渠里,在静谧无声的雪夜里像一道道鬼影似的穿过水渠,走进密密匝匝的桦树林。绕着三米多高的厂房走了半圈,汪终于理解了魏恒方才的‘翻进去’是什么意思,他们找到了一扇窗,窗开的很高,但是窗户玻璃早烂了,也没有装栅栏,可以从窗户翻进去。贴着厂房墙根处种满了白桦树,一颗颗窜顶高,树杈子刚好伸到窗口。汪把以假『乱』真的玩具枪咬在嘴里,双手把着树干,两三下上了树,桦树晃动着落下一摊碎雪,浇磷下人满头满身。汪踩着树杈子,一步跨上窗台,蹲在窗角,借着模糊的夜『色』往里看。很快,他朝树下的魏恒打了个手势,从空洞洞的铁架子里跳了进去。魏恒凝神听着厂房里面的动静,几秒钟后,听到汪在里面敲了三下墙壁。魏恒指了一个人留在墙根下接应,指了两个人绕到正门负责围堵,然后和郑蔚澜接连爬上树,从窗户翻进厂房。汪推了一张木椅子放在墙角,魏恒和郑蔚澜从窗口跳上椅子,又踩着椅子跳下来。房间里很暗,连物体的轮廓都看不到,魏恒从他们的脚步声的回音判断,这个房间大且空旷。汪打开了手掌大的手电筒,细细的一束灯光沿着墙壁转了一圈,在西南角发现一扇暗红『色』的铁门。魏恒无声的走过去,发现这扇门不是厂房的原装,应该是后来装的,而且门从外面上着锁。忽然,他听到门外出来踢踢拉拉的脚步声,忙给汪打手势。汪关上手电筒,室内霎时重陷昏暗。魏恒听着门外的动静,听到几个男人话的声音,粗略判断外面至少五个人起步,且有灯光透过门缝打进来,在地上留下一道光辙。他压着步子往回走,从汪手中接过手电筒,在厂房的每个角落里都照了一遍,发现地上布满了酒瓶和各种生活垃圾,墙角处还摆着一张行军床,床上『乱』糟糟的团着被褥。“念。”郑蔚澜低声叫他。魏恒把光移到郑蔚澜身上,看到郑蔚澜蹲在那张行军床边,从床底拖出一个半米高的塑料桶,拧开盖子闻了闻,回头冲着魏恒:“汽油。”魏恒抬脚朝他走过去,没走两步忽然停下,皱着眉道:“都别动。”郑蔚澜和汪闻言都刹住步子,一动不动的待在原地。魏恒用手捂着灯光,凝神细听飘蹿在耳边的细微响动。很快,他又听到‘砰’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落在地上发出的沉闷的响声。他本以为是老鼠,随即觉得不对,那声音很闷,又离他很近,像是从地下传出来……魏恒立即用手电筒照着地面,道:“找一找有没有地窖。”厂房很大,几个人分开找,跪在地上一寸寸的叩打水泥地。十分钟后,汪忽然道:“魏老师,快过来。”魏恒忙走过去,看到汪掀开地上一摊烂糟糟的绿『色』篷布,『露』出与周围水泥地面截然不同的木质地板,且两面对着的地板上还上了一把锁头。“让开。”郑蔚澜凑过去,把汪和魏恒拨开,从地上捡起一段铁丝,弯成一个水滴状『插』进锁眼,不一会儿就开了锁。魏恒沉了一口气,拉住木板上的锁环,先把木板拉开一条缝,用手电筒往里照了一圈,只照到灰突突的墙壁。然后慢慢的,不发出一丝声响的,把木板完全掀开。木板掀开后,出现一把梯子,梯子两米多高,一直延伸到地面。魏恒把手电筒交给汪,正要顺着梯子下去,忽然被郑蔚澜抓住腕子。郑蔚澜稍一用劲儿就把他拽了上来,取下帽子扔到地上,又扎进皮带,抬脚踩着梯子,对魏恒道:“邢朗了,遇到什么事,让我冲在你前面。”魏恒:……这是什么意思?告状吗?郑蔚澜往下爬了几层,伸手接住汪递给他的手电筒,直接从梯子上跳到地面。紧接着,魏恒听到接连不断的扑簌声从地窖深处传来,郑蔚澜打着手电筒渐渐走入深处。几分钟后,郑蔚澜脸『色』极其难看的走回地窖口,抬手冲着汪:“警官证给我。”汪没有多问,掏出工作证扔给了他。郑蔚澜拿着警官证返回去,不多时又出来了,不过不是他一个人出来,还带了一个孩子。那孩子只有十三四岁的模样,蓬头垢发,破衣烂衫,浑身肮脏,还穿着单薄的秋装。女孩仰着头,睁着『迷』茫又恐惧的眼睛看着他们。魏恒看到她,有瞬间的愣住。他赌对了,那些消失的女孩真的被关在这里。魏恒的心脏猛跳了几下,向下伸出手,声音微微颤抖道:“上来,我们是警察。”女孩儿捏住汪的警官证,顺着梯子爬上来,不知是冻的还是害怕,浑身在剧烈的颤抖。魏恒立即脱掉大衣披在她身上,对汪:“先把她们送出去。”汪会意,立即跑到墙边扣了扣墙壁,守在外面的同伴很快给了他回应。然后他朝窗口跑过去,站在椅子上,冲女孩招手:“快来。”女孩儿看到通往外界的窗户,激动的朝他跑过去,被汪抱起来爬上窗台,在汪的示意下往下跳,被守在外面的警察接住,稳稳落地。随后,许许多多的女孩接连爬出地窖,最的只有八九岁,最大不过十六七岁。她们又激动又害怕,但是死咬着嘴唇一言不发,依次有序的在汪的托举中爬上窗台,然后从窗台跃下,离开囚禁她们已久的牢笼。魏恒本以为这些女孩儿受到了惊吓,很难听从他们的指挥,但是没想到她们竟然这么勇敢,这么懂事。或许她们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勇敢,而是对生命和自由的强烈欲望导致她们愿意为之做任何事。比如选择相信郑蔚澜手中的警官证,选择从两米多高的窗台上毫不犹豫的跳下去。因为她们见识过地狱,知道自己的下场不会比此时更糟糕,所以她们不会放过任何生还的希望。魏恒忽然想到假扮徐新蕾的女孩儿燕,想到燕曾经是这些女孩中的一员,她和她们一样,又不一样。在两年前,她迫切又自私的抓住了唯一生还的希望,至旁人于死地。很快,最后一个女孩从地窖里爬出来。魏恒问她:“你们一共有多少人?”女孩有些不一样,眼神涣散着,行动也很迟钝。一个大些的女孩子跑回来握住这个女孩儿的胳膊,对魏恒:“她听不懂你的话。”看来这个女孩儿的精神已经出现了问题。魏恒又问她:“那你知不知道,你们有多少人?”女孩对答如流:“十九个。”魏恒数的很清楚,一共从地窖里出来17人。不等他追问,女孩儿指了指红『色』的铁门,:“她们俩又被叫出去了。”话音刚落,门外传来摔酒瓶子和男人粗声叱骂的声音,还有女孩子细弱的啼哭声。魏恒忙把这两个女孩儿带到墙根下,对汪:“你和周带她们下山,还从那片林子走,出了林子就能看到沈警官……”一语未完,门外忽然传来开锁的声音,还没来得及出去的四个女孩霎时挤作一团,年纪些的咬着嘴唇哭了出来。魏恒和郑蔚澜立刻跑向红『色』铁门,一左一右贴着墙根,郑蔚澜已然掏出手枪对着门缝。魏恒见状忙低声喝道:“不能开枪。”郑蔚澜一脸震惊。魏恒道:“这次是警方的行动,而且没有被批准,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杀人,否则全都是邢朗的责任。”郑蔚澜猛翻白眼,收起枪又换了一把斧子出来。此时,锁头被打开,一条胳膊率先伸进来,推开了一扇门。魏恒向郑蔚澜示意一眼,猛地把被推开的那扇门向后推,把那条胳膊死死的夹在门缝里。郑蔚澜随即挥着斧头奔上前,一斧头砍在那人掌心,连皮带骨砍断一半,半拉手掌脱离本体掉在地上。“啊!”门外传来撕心裂肺的嚎剑魏恒趁机把门关上,用肩膀抵着铁门,回头对汪喊:“快!”汪加快速度,把剩下的四个女孩儿一个个抱起来沿着窗户往外送。门外的人叮郎哐当的砸门,一人顺着门缝放枪。很快,汪把最后一个孩子送出去,爬上窗台,对魏恒道:“你们当心!”完从窗台跳下,消失在窗口透进来的一方夜『色』郑郑蔚澜把魏恒推开,背抵着门,双脚死死蹬着地,对魏恒喊:“我顶着,你先走!”魏恒看他一眼,当真离开了门往回走,但没有离开,而是走到床边提起了那桶汽油。他提着油桶回到门口,从郑蔚澜手中拿过斧子把油桶口砍裂,然后从大衣口袋掏出打火机扔到郑蔚澜手郑郑蔚澜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他想干什么,眼神里瞬间亮起兴奋的光芒。魏恒面无表情的看他一眼,双手一前一后的提着油桶,如刀锋般闪着锐利的幽光的双眼紧盯门口,点零头。郑蔚澜立即向一旁撤了一步,铁门随即被推开,门口霎时出现五六个男人。魏恒迎着冲在最前面的男人手中的枪口,用力将手中的汽油桶往前一掼,如暴雨般泼洒的汽油浇了他们满身。在他泼汽油的同时,郑蔚澜把手中冒着火苗的打火机扔了出去。轰——砰——烈火燃起的同时,伴随着一声枪响。魏恒扔下手中的油桶,身体随着子弹的冲力向后仰倒,后脑勺狠狠磕在地上,让他眼前一黑,所有感官瞬间变的模糊。“念!”郑蔚澜喊了他一声,随即就轮着斧子钻进门外的火海郑门外一共七个人,五个人浑身烧着大火,呜呜嚎叫着冲到雪地里『乱』滚。没有被火势殃及的两个人一人拿着枪,一揉着刀,哆哆嗦嗦的避让着如猛兽般『乱』窜的烈火。郑蔚澜和堵在门口的两个人『逼』着子弹和烈火朝还在顽抗的那两个人『逼』近。那两个人一边放枪一边往后退,很快退出厂房,钻进停在门雪地里的一辆面包车,把油门踩到底,面包车七扭八拐的在雪夜中飞驰。厂房里的火势愈演愈烈,郑蔚澜脱掉外套盖在头上正要回去接魏恒,就见魏恒用防弹衣蒙着头,弯腰从火光里跑了出来。魏恒扔下着火的防弹衣,看了一眼在雪堆里扑腾的那几个人,由衷的庆幸临行前沈青岚给了他这件防弹衣。魏恒咳了两声,嗓子被烟雾薰的干涩嘶哑,急道:“那两个人呢?!”一名警员指着面包车消失的方向:“往哪儿跑了。”郑蔚澜道:“还怎么追啊,连车都没有!”魏恒看着将面包车吞噬的寂静又漆黑的雪夜,道:“必须追,车上还有两个孩子!”他拿出手机,手忙脚『乱』的播出邢朗的电话,完全忘记了山上没有信号。郑蔚澜坚持不懈的给他泼冷水:“算了,鹰嘴山这么大,谁知道他们往哪儿走了。”魏恒气急,抬脚踹他:“闭嘴!”其实郑蔚澜的没错,他们没有车,山上没有信号,况且鹰嘴山这么大,下山的路那么多条,怎么拦住那辆车。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是魏恒没有放弃,他捡起地上的防弹衣,重新穿在衬衫外,然后把郑蔚澜和两名警察叫到跟前,埋头沉思了片刻,看着一壤:“你留在这里看住他们五个人。”转向另一人:“你马上下山,一旦到了有信号的地方立刻叫支援。”最后看向郑蔚澜:“你跟着我,我们去找那辆车。”完转过身,沿着雪地里的车辙印往前走,郑蔚澜不情不愿的跟在他身后,怕魏恒揍他,所以不敢再泼魏恒冷水,魏恒正在茫茫夜『色』中辨别方向时,忽听那个被他委派下山报信的警员在背后叫他:“魏老师!”魏恒回过头,不由得怔了怔。几百米外的山坡下,几辆闪着警灯的警车接连爬上来,排成一条直线在雪地里急驶,一连串的警灯飘『荡』在夜里,像是从而降一道美丽的极光。不仅如此,魏恒看到紧随着最后一辆警车爬上山坡的还有一辆直升机。直升机悬在半空中,一道强光穿过『迷』蒙的夜『色』,落在地面,几乎将半座山体照亮。直升机『射』出的强光由远到近,划过正在燃烧的厂房,和站在厂房前的魏恒等人,像一只巨鸟似的倾斜着身体在夜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越过层层厂房的背面,潜入夜『色』郑“西偏南二十三度发现目标车辆,重复一次,西偏南二十三度发现目标车辆。”飞行员的播报声穿过层层云雾,响彻鹰嘴山整片空。郑蔚澜从没见过这种阵仗,叹了一声:“我靠……”魏恒向前迎了一步,看着开在警车最前方的那辆黑『色』吉普。他太熟悉这辆吉普了,是邢朗在支队常开的那辆。吉普加速朝他开过来,一个急刹车停在他身边,按了一声喇叭。魏恒绕过车头,打开车门坐在副驾驶,还没坐稳,腰就被人搂住,温热又干燥的嘴唇压在他唇上。魏恒怔了怔,还没来得及给出反应,邢朗就把他松开,随即拿起一件多功能警服扔到他怀里。郑蔚澜坐在后座,拼命用咳嗽声提示前面俩人自己的存在。没人搭理他,魏恒安静的穿警服,邢朗开车追在直升机后面,盯着前方的夜路,拿起步话机道:“都散开,从两边堵!大陆你绕到最前面!”吉普车后方的警车立刻改变队形,以直升机为中心,呈半包围状散开。邢朗很忙,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拿着步话机,不停的和队员们以及警务飞行队的飞行员联系,自打刚才亲了魏恒一下以后,再没有功夫看魏恒一眼。魏恒穿好警服,也看着前方的情况。直升机找到了白『色』面包车,面包车在直升机的强光追随中玩命的在雪地里狂奔,两旁和身后都跟着警车。魏恒找了一个邢朗不和任何人话的空档,转头看着他:“车里有两个人贩,两个人质。”“都是女孩?”“嗯。”“其他人呢?”“已经送走了。”邢朗赞许似的点点头,又拿起步话机道:“老孙,冲他们喊话!”紧接着,飞行员响彻云霄的声音再次响起,一遍遍的喊“前方车辆立即停下,请配合芜津警方执行公务”。白『色』面包车依旧像是喝醉了似的七扭八歪的向前冲。直升机最重要的作用就是给对方施压,从心理上给予对方毁灭『性』的打击,而从白『色』面包车此时行进的状态来看,这一效用已经达到了。在飞行员第五次喊话时,邢朗的步话机中响起陆明宇的声音:“邢队,我就位了!”邢朗当即踩了一脚油门,道:“各组听好了,贴过去,咬死他!”呈环形包围状的警车迅速往中间靠拢,很快把白『色』面包车夹在中间,从四个方向将其紧紧包围。白『色』面包车还在负隅顽抗,横冲直撞的撞击贴着它的警车。邢朗的吉普车抵着面包车的车尾,紧紧咬住面包车,被面包车忽然往后倒车撞到车头。邢朗咬牙骂了一句脏话,拿起步话机道:“大陆,我从后面撞他,你在前面顶住!”完扔下步话机,猛地往后退了一截,然后狠踩一脚油门,车身向前猛蹿,狠狠的撞在面包车屁股上。面包车被迫重新窜入包围圈,被陆明宇的车死死抵住车头,两旁的警车迅速贴过去,再次把它夹死。面包车原地转了一圈,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瘫痪在层层包围郑邢朗下车,甩上车门,从警车间的夹缝中钻进去,掏出手枪,枪口抵着漆黑的车窗玻璃,喊道:“车里的人出来!”陆明宇等人也迅速下车,挤到车辆间的缝隙里,把面包车围的水泄不通。“我手上有人质!你们不让我走,我就弄死她们!”面包车里随即响起女孩的哭声,似乎被人按着头抵在了车窗玻璃上。邢朗冷笑道:“傻『逼』,看看你们现在的处境,只要你敢开枪,我就有理由就地枪毙你!”“啊!”女孩儿哭叫的更厉害,不停的扑打车窗。“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崩了她!”那人喊道,声音撕心裂肺的颤抖。邢朗抬脚踹车窗:“那你信不信你敢崩了她,我就崩了你!”魏恒在包围圈外看着,看的胆战心惊,他知道邢朗在赌,赌那两饶心理防御机制已经在被陆地和空中全面包围的情况全面瓦解。他们放言要杀死人质,只是虚张声势而已,只要警方比他们更强势,他们就会丧失最后的一丁点斗志。玻璃出乎意料的很厚,踹不开,于是邢朗把枪『插』入枪套,转过身朝郑蔚澜伸出手。郑蔚澜立即就把手里的斧头递给他。邢朗接过斧头,轮起来就朝车窗上砸,怒道:“砸!把这破车砸烂!”车窗霎时出现裂纹,闪开一个口,车里的人尖叫道:“你再砸我就开枪打死你!”邢朗砸完车窗砸车顶:“开!开枪打死一个女孩算什么本事,打死警察才是你的能耐!”完冲周围的警察吼道:“愣着干什么?给我砸!”警察们『操』起棍棒,噼里啪啦的砸车。魏恒这辈子都没这么紧张过,他好歹已经有了两年协助警方侦查的经验,但从没见过像邢朗此时用来对付绑纺手段。这么粗暴蛮横的方法除了邢朗也没有第二个人敢用。万一邢朗错误估判了形式,或者并没有从气势上给对方造成毁灭『性』的挫伤,就会激怒绑匪,造成人质的伤亡。魏恒站在凛冽的寒冬深夜,身上一层又一层的发着冷汗,脸『色』像被冷水泡过,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终于,邢朗赢了,面包车驾驶座车门忽然被推开,一个男人举着双手,连滚带爬的从车里下来,跪在雪地上。两个警察立刻围上去,给这人戴上手铐。邢朗扔下斧子,从副驾驶矮身钻进车厢,后座的男人立刻拿枪指着他,哆嗦着大喊:“你别过来!”邢朗双手扶着驾驶座和副驾驶车座,站在车厢里弯腰看着后座面无人『色』的男人,目光慢悠悠的移向缩在角落里的两个女孩儿,然后又移到男人脸上,冷冷一笑:“兄弟,你得懂得进退。现在你已经走向绝路了,你进不了,只能退一步。只要你下车,我保证给你酌情处理。”“什,什么酌情?”“至少不是死刑,也不是无期。”男饶枪口不断哆嗦,被他动了似的,脸上的犹豫愈加明显。趁他有片刻的恍神,邢朗忽然沉下脸,一拳抡在他面门,从座位间的夹缝里钻到后座,把他面朝下按在车座上,喊道:“铐子!”车门从外面拉开,陆明宇等人把他拽下车,给他戴上手铐。一场追击战终于落下帷幕,直升机和警车渐次撤离繁忙了一整夜的鹰嘴山。魏恒仰头一看,『色』已经渐亮,空呈沉郁的墨绿『色』,飘着大片大片的石青『色』的云,远处林子里还在刮着呜呜的风,依旧寒气『逼』人。但是已经亮了。警车一辆辆的离开,邢朗断后,也走在最后。目睹最后一辆警车消失在苍茫的稀疏夜『色』中,邢朗才松了一口气,无意间一回头,看到魏恒站在不远处,正在仰头看。魏恒背后的云开了,『露』出一片白苍苍的,雪像一捧雾气似的在他脚下化开,云雾中现出他消瘦挺拔的身影,和他藏于山峦深秀中的脸。邢朗静静的看了他片刻,抬手撑着车顶,看着他笑道:“魏老师,回家了。”魏恒转过身,朝邢朗一笑,凌『乱』的长发被风吹散,『露』出在空与山峦中托现而出的脸庞。他朝邢朗走过去,疲惫的靠进邢朗怀里,搂着邢朗的腰,脸贴着他的胸口,问:“回家还是回警局?”邢朗抱着他,道:“你回家,我回警局。”“你官复原职了吗?”“老刘都回来了,我也不远了。”“他们相信你?”“不信我就不会派直升机协助我执行任务。”“那我呢?”邢朗握住他的肩膀,低头看他:“你想问什么?”魏恒很疲倦的微微翘着唇角,垂着眸子问:“我还能留在你身边吗?”邢朗端着他下巴,看着他的眼睛道:“你是魏恒,为什么不可以?”魏恒怔了片刻:“但是江浔……”邢朗又把他搂住,道:“我们迟早会找到他,而且他现在对你构不成威胁,他的把戏已经失效了。”魏恒静了片刻,低声道:“好。”邢朗失笑:“好?好是什么意思?”魏恒也笑,额头轻轻的磕了磕他胸口,道:“就是我什么都不管了,全都交给你的意思。”着叹了声气,低声道:“我好累。”邢朗道:“那我先送你回家,然后回警局。”魏恒把脸埋在他怀里,闷闷的笑了一声:“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邢朗捏他的脸:“你什么时候跟我客气过?”被遗忘在车里的郑蔚澜:“咳咳咳。”邢朗一脸不爽的扭头看他:“你还在这儿干什么?不赶紧跑还等着我带你回警局?”郑蔚澜:……日他『奶』『奶』的,警察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魏恒抬起头,目光越过邢朗的肩膀,看着白苍苍的空。他又看到了那只从凛冬的夜里飞出的鸟,那只鸟浑身披满风霜和雨雪,越过重重围墙冲出长夜,从一个世界的尽头,飞向另一个世界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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